一根烟只抽了几口,就失了兴致,索性掐断烟蒂,丢入走廊中的垃圾桶。
客厅沙发拐角处的落地台灯亮了,萧珩往楼下望去。萧父端着茶杯,正抬头望着他。
萧家自民国时期,便是高门大户,书香世家,几代积累,气质斐然,虽已年逾六十,看上去却如四十如许。
萧父沉沉地望着他,等了片刻,他放下茶杯,说:“来我书房,我有话问你。”
夜色深沉,书房里暖风未开,稍显沁寒。
萧父拢了拢睡衣,开门见山地问他:“我问了薛乔几次,她什么都不肯说。我不知道是为了给你保留面子还是不希望伤了多多的心。这里没别人,你老老实实跟我讲,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萧珩因为大学时骤然换了专业,引得萧父勃然大怒,毕业后,没能听从老爷子的建议,放弃仕途,转而从商,父子俩的关系一度陷入僵局。
直到孙子萧多多的出生,这种剑拔弩张的关系才算得以缓解,哪里想到安稳的日子没过多久,儿子媳妇又瞒着他们离了婚,脾气本就固执专横的萧父,被气得血压迅速飙升。
萧珩愣了下,没有作声。
他的不回应,反而让老爷子越发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萧父语气很冲:“看来是真的了?那个女人是谁?”
“没有。”
萧父显然不信,冷笑:“是不是姓温的那个小姑娘?”
儿子长这么大,统共就谈过那么两次恋爱,萧父只见过温婉一次,那会儿,他出差路过儿子学校所在的城市,恰巧在一家中餐厅遇见了两人。
小姑娘倒是温婉可人,落落大方,见到他,毫不怯场,得体地打招呼,并且吃了顿晚饭。
后来他找了在q大任教的老同学侧面打听这小姑娘的身家背景,知晓她出身书香门第,两家也算登对,他们老两口也没过多干涉。
没成想,没到毕业,两人就崩了,一向乖巧听话的儿子,跳了专业,萧家二老一度认为儿子的“叛逆”与温婉不无关联。
毕业后,儿子阻断了一切感情往来,一心一意扑在工作上。怎么看都是为情所伤,不再涉足。
再然后,是带薛乔回来。
萧家二老第一次见到薛乔时,着实愣了半晌,还在上大学的女孩子那双眼睛,令萧父犹为眼熟,性子却比之温婉的大方得体,差之千里。
女孩子羞羞怯怯,温温吞吞,不爱讲话,对于人情世故,也不大通晓。
老实讲,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媳妇,萧家二老是极为不满的,然而两个人领了证,女孩子肚子里又有了萧家的小宝贝,二老无话可说。
所幸这几年相处下来,相安无事,宝贝孙子又极为讨喜,爱屋及乌,二老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再过问。
“我跟薛乔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
不承认,不解释,也不多说,态度淡然从容,把萧父气得不清。
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沉闷,什么事情都搁在心里,只要自己不想说,任你苦口婆心,也甭想从他嘴里套出半分话来。
“处理?你想怎么处理?”
萧父吃胡子瞪眼,斩钉截铁地警告他:“萧珩,我不管你跟温婉真真假假,也懒得理会你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但你既然结了婚,就该担负起作为丈夫与爸爸的责任。”
萧父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道:“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你赶紧给我断干净。你要是开不了口,我让你妈妈去找她。薛乔那边,我跟你妈妈会劝劝她,她也是当妈妈的人了,哪能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说走就走?”
“这件事您别插手。”
萧珩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口吻不徐不疾,却不容置疑:“爸,您所臆想的事情,以前没有发生,以后也不会发生。”
“那你——”
“爸。”萧珩微笑着打断他,客气有礼,“我明早要出差,您也早点休息。”
萧父没想到儿子会强行结束话题,僵在原地。
临出门前,萧珩回头看他,说:“多多就麻烦您二老照料,另外,离婚这件事,不要指责薛乔,她没有任何过错,责任都在我。”
“站住!你把话说清楚——”
“晚安。”
萧父:“……”
翌日雪停,天气晴好,一场冬雪,气温骤降,地面难免结了冰。
萧家的早餐向来朴素,豆浆,少油少盐的煎饼,几碟爽口小菜,今天倒是破天荒地做了红烧排骨和香辣虾。
薛乔给儿子穿戴整齐下了楼,保姆李阿姨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萧家人多年练就的习惯,早起早睡,作息规律,等她带着儿子到楼下,萧母收起报纸,指了指餐厅,对她说:“吃了早餐再走。”
不是商量,倒像是命令。
虽说早就习惯,这会儿听着依旧觉得压抑。
总是学不会拒绝,尤其是面对这样强势的长辈。
萧多多倒是毫无畏惧,蹦蹦跳跳地扯着薛乔的手,去了餐厅。
餐厅暖气足,薛乔脱掉大衣,叠好放在格子柜中,餐厅的玻璃门响动,她合上柜门,扭头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