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1 / 2)

顺儿刚换过的被子很干爽,许是白钦发汗的缘故,温溯觉得整个鼻息间环绕着的都是属于他的气息。

白钦一手给他当枕头,一手托着温溯的头埋在自己胸前,下巴挨在他头顶,呼吸平稳。

“今儿我本是专门来同你道歉的,那日是我误会你了。”

温溯从吴兴的言语之间,大抵能猜到了,白钦那日真不是冲着夫子的考题去的。

“我若知道你回来前病过,不会让你夜里在窗边站那么久。”温溯想起那日自己的任性,就不免愧疚,声音不禁软了几寸,“我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白钦静静的听着,心里却想着自己的心思。其实那天下午他就已觉不适,晚上又被戒禄长老留的晚了,回去时偏还遇上春雨,他底子不算差,这些本没什么要紧的,尚还顶得住。

主要后来他有些后知后觉,等回去了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好不容易才把温溯哄得好些了要同他一块儿过节,偏偏嘴上又要逞一时之快,说了那些狠话,弄的他懊恼不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觉得盖着被子浑身燥热,开了窗来降温又觉得冷,倒腾来倒腾去,一夜没有好眠,翌日实在起不来,就让顺儿去告诉夫子说自己染了风寒。

一觉睡到下午,顺儿后来总也喊不醒他,见他面色酡红,匆忙叫了医童来瞧,竟然真染上了风寒。

他这乌鸦嘴咒别人的时候一点用没有,却这么灵的应验到自己身上,叫他真是哭笑不得。

这般说来才染的病,归根究底都是他自己作的,到底也算不上温溯的错,他却兀自以为是自己的错,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一脸愧疚,还对他这般体贴,喂药,同睡,夜聊,他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弄得白钦也不好直言真相了。

白钦正心中惭愧呢,转念又想起一事,温潮早前寄他的锦书中提过,说溯儿后来被送去汝郡学礼去了。如今看来这袁家倒是有些本事,温溯那般矜贵性子都能磨的服服帖帖的,从前就算真是温溯自己的错,他也只会不情不愿的来同他说话,不仅没一声歉意挂在嘴上,还总一点儿亏都不肯吃,嘴上功夫也仍旧厉害,断不会像今日这般温言软语的。

“没事,我不怪你,我比你大,凡事惯着你。”既然温溯先入为主了,白钦也就顺着他来了,但说完似乎还觉得不够,“你若执意愧疚,日后乖顺些,多听听我的话就够了。”

白钦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大度而不失风采,溯儿此时定是在心里真诚感念他的好。哪里知道温溯其实是困意来了,根本没心思反驳他。

“溯儿,你还记得吗,从前我在庄上的时候,咱俩就是这么睡的,我总从那扇窗翻进去偷摸钻你被窝里,你体凉,冬日的被子得捂好些时辰才能有暖和气儿,又总懒得用汤婆子,起初我好心给你暖床,可你总嫌烦,但是后来却不爱上锁了。”

白钦嗔怪的说着,惹得温溯回忆起来,忍不住“嗤嗤”的笑。

他自幼体凉,但白钦却热,寒冬腊月里头,他每次总怪白钦掀被子的时候把他好不容易生起的一点儿暖和气儿给掀没了,但等人一躺上来,就立马凑近,然后七手八脚的缠了上去,白钦总笑话他,他也不恼,只觉他确实比汤婆子好用多了,汤婆子只能暖一处,白钦却能暖整个身子。

冬日里他缠白钦,夏日里就换了白钦缠他,白钦每次都恨不能把他分成两份儿的温溯,一份儿贴前胸,一份儿贴后背,而温溯夜里受不了他,总爱踹他,两人睡着跟打架似的,于是一觉醒来,总有一个人是在床下头的。

那段光景,是真的快乐。

“其实你小的候我就想这么与你睡了,那时候你像个团子,又软又圆,又小又白,圈在怀里正合

适,抱起来可舒服了,但那时候我也小,师娘怕我没轻重,伤了你,不准我碰你,我每次就趁师娘不在,偷偷去抱你,这时候温潮就在旁边儿给我看门儿,催我催个不停,但其实我心里知道,他也可想抱你了,可我就是不让他称心。”

白钦听见他笑,就更加来了兴致,话也说的更多了,但温溯却渐渐没了声音,白钦以为他睡了于是轻轻摇了摇他,“你睡啦?”

“没有。”

“溯儿,我已经睡了一下午了,你同我说说话呗。”白钦觉得一个人絮叨太无聊,温溯也没个回应给他,也不管温溯做了一下午的事,此时是否疲倦。

温溯闭着眼睛问他,“说什么?”

“说你想同我说的,譬如你这两年过得如何,都见了什么,做了什么,还有,有没有想我?”

最后一句,白钦呵气吐在温溯耳畔,他这大有温溯不吐真言他就不罢休的气势。

温溯叹口气,“我这两年的日子过得没什么波澜,你不会爱听的。”

“你讲嘛,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爱听。”

温溯见他执着,又微微睁开眼眸,不咸不淡的叙事,像是说着旁人的生活,“我这两年过得很好,你走后,阿娘身子硬朗过一段时日,不过终究没熬过新年,走的时候很是安详,心愿都了得干净,没留什么遗憾,因为阿爹日日来看她,阿娘自是开怀,我也就开怀,所以后来我并未过多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