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休息的房间门口,秦君一才觉得呼吸轻盈了许多。
刚好看到有个吊儿郎当的家伙蹲在破墙口处刨着饭,洁白的长衫拖在地上,真是白瞎了那张脸。
秦君一走过去拎着他衣领把他扯起来:“皖楚哥怎么就放任你一个人在这丢脸?”
“呜呜呜…咳咳咳!”萧皖木被呛到了,碗都给摔出去了。
他气急败坏挣脱开,作势要去掐:“你干什么,没看见吃饭吗!我哥跟我生气呢,好不容易搞来的吃的!你赔我!”
“怎么?昨天晚上衔乐兄赶到外面去的事情被发现了?”
秦君一一针见血,萧皖木恨恨地啐了一口:“就这么点小事,我不是还丢了件斗篷给他嘛!又为了那种家伙跟我置气。”
“你就不能安分点吗,此地灵气鼎盛,你就不能琢磨着修炼一下。”秦君一到嘴边询问赵衔乐下落的话被咽了回去,萧皖木就是个一根筋的记仇胚子,还是不要触他霉头的好。
“修炼个屁,小爷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都快憋出病来了,睡觉连个身儿都翻不匀,我想回家了…这饭菜也不知道谁做的,跟咽糠一样…我想回家了…”
萧皖木骂骂咧咧的倒腾着苦水,不耐烦的踢开脚边的石头:“我…哪门子的诛天阁,小爷再也不想来了…”
他情绪低落,没心情同秦君一拌嘴嘟囔着又蹲了下去:“你们一个一个的,你可是我的朋友…他可是我哥…赵衔乐,只是…一个卑鄙小人…你们都被他骗了!”
“咳咳…”
萧皖楚从楼上提着食盒上来,神色凝重:“不知悔改!”
萧皖木扭头:“我没错!”
这家事,秦君一可掺和不了,青天白日的,大家都找地方冥想清修去了,屋内里空无一人,就萧皖木这个活宝蹲在门口扒饭。
他同萧皖楚眼神交汇,然后钻回房间去休息了。
“衔乐体弱,风寒之症对他来说都算是煎熬,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幼时的事情,根本就不能怪在衔乐头上,你就一定要跟他作对?”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照顾他?赵琢礼那个短命鬼!死了就死了!关你什么事!”
“你说的什么胡话?琢礼的死…”
秦君一朝房内走的脚步停了下来,凝神细听。
可是萧皖楚停顿之后,却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你对衔乐的恶意,给我全部收敛起来,况且此处不是茗海,瞎胡闹也要有个度,这些事情日后传到爹爹耳中,受累的是你自己。”
“我…不怕!”
“冥顽不灵!”
外面没了声音,两人大概又是不欢而散了,萧皖楚分明是做了饭食想要给这个固执的弟弟台阶下的,他本来就是容易心软的人。
不过啊,萧皖木就是死鸭子嘴硬,气不消是绝不会低头的。
秦君一躺倒在床上,神色凝重。
以他的立场,不应该去向萧皖楚询问,尽管对方似乎知道些赵琢礼下落不明的内幕,应当让赵衔乐自己去问个明白。
阮软,姬舒白,阮洵,赵衔乐,赵琢礼…
都同这座鬼城扯上关系了。
身体放松下来之后,困意渐渐袭来,秦君一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他不想睡觉。
不想,入梦…那些宛如绞绳一样纠缠不放的梦。
可是他还是睡着了,有些太累了…再次平复心情躺下之后,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君一、君一!”
一柄艳红鲜亮的油纸伞从雨中飘落至他脚边。
他站在门口,屋内陈设熟悉,又是梦,又回到了,玄翎山。
“君一,怎么在发呆,出门了。”甜软的女人声音落在他耳边,鬓边黑发垂落,明眸如星。
“软…姐姐?”
秦君一不可置信的伸手去触碰对方的脸,分明已经碰到了,却感受不到任何的温度,甚至没有任何触感。
果然是梦,不再是噩梦了。
阮软牵住他的手,抓起伞柄:“我们去接鸢姐,雨下得好大,她淋湿了肯定不开心了。”
“不…”
秦君一恢复成了幼时的模样,他惶恐地往后退了一步,可是阮软握住他的手,却怎么也挣不开。
他脸色苍白:“不要去…可不可以不去…”
“为什么不去?”
阮软笑意盈盈的询问他,秦君一却感受到了一丝恶毒。
“为什么不来找我?”她抓住的伞忽然朝面前垂下,落在地上,忽然融成一滩血水。
“为什么?”
伞后阮软的脸已经变成的青鸢的模样。
青鸢皮肤猩红的手扣在他手腕上,瞳孔深陷,目光凶狠:“果然!你果然!你们两个!骗得我好惨!”
她甩开秦君一的手,跪了下去,垂着乱糟糟的头发:“骗子!骗子!”
“我没有!”秦君一分明是畏惧着她的,却还是想去扶她起来。
手在颤抖,青鸢抬起头来之后,是怨毒而愤怒的。
他太害怕了,太害怕看到这张脸了。
“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这是秦君一最害怕听到的话。
并不是怕死,是害怕从她嘴里说出来。
青鸢再次掐住了他的脖子:“去死!去死!去死!”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还要救我!”
秦君一冷汗淋漓地惊醒过来。
喘着气,苦笑着摇头。
这是梦,只是梦而已,青鸢怎么会回答他呢…
破烂的窗拦透出一如既往死气沉沉的天色,他没能睡得太久,脑海深处阵阵的刺痛着。
“又做噩梦了?”
不知何时回来的赵衔乐坐在自己的床榻上,开口前将手中的东西藏了起来。
秦君一不想开口,什么也不想说。
赵衔乐站了起来,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卷竹简:“介意我过去吗?”
秦君一强颜欢笑道:“呼…不,当然不会介意。”
赵衔乐悄无声息的踩着步子,坐在床边的时候,床榻稍微下沉了写,竹简打开的时候,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的目光轻缓的落在上面:“再睡会吧,这是向尧姑娘借来的,巫医之术,我一时半会参不透,不会离开的。”
秦君一擦拭掉额上的汗水,他其实更想去冲洗一下,但还是依言重新躺了下去,指尖的颤动终于停了下来。
“衔乐兄,跟我说说话吧。”
他没有闭上眼睛,就算如此,还是忍不住去想象青鸢的脸。
赵衔乐顺着目光滑动的指尖停了下来:“嗯,你想说什么?”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秦君一道:“你这样问,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刚才你去哪里了?”
“遇到尧姑娘,聊了几句,顺便借了些东西来看,然后到楼下去清洗了一下。”
秦君一眉眼如弯月:“衔乐兄,怎么像犯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