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左拥右抱，好生快活啊。”
“王爷与封姑娘结亲这么久，感情还这么好，真让人羡慕啊。”
昭之面无表情听着这一大串调侃，默默吃着东西。
她决定，等她吃饱了，就可以回家了。
又是一个人影站在她面前，声音十分熟悉。
“哟，看来淮王妃很喜欢吃这酸辣豆腐啊。”
昭之无奈，显然是吃不饱了。慢条斯理放下筷子，掏出帕子抹了抹嘴。
然后才抬起头，对太子笑了一下，不紧不慢站起来。
比起齐王，其实孟琮沅的脸和太子更像一些，只是这两人，一个雍容冷厉，光芒万丈，无法逼视。一个一身煞气，让人退避三舍，无法直视。
长着这样一张脸，昭之不知道是怕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最后居然有些抑制不住的想要与他亲近一点，没有敌意，没有权谋，她对齐王当时也是这种很奇怪，说不上来的感觉。
最后，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木盒子，递到太子面前。
“恭喜三哥，三嫂，当爹娘了。”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澄澈，表情坦然，真诚地发自肺腑。
太子狐疑的目光在她面上转了许久，寻不出一丝破绽，缓缓伸手接过那个木盒子。
他的手比他的脸热，烫得昭之仓惶缩手，木盒子掉在地上，里面的物件滚出来。
太子居高临下的目光扫过去，一只小小的鼓，打磨十分光滑，手柄上刻了一个小小的【莘】字，那是皇长孙的小字。
昭之蹲下去捡起小鼓，用衣裙擦了擦小鼓两面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小心翼翼放回木盒子，这一次太子毫不犹豫接过了木头盒子。
孟琮沅回来得很快，太子将木盒子放回衣袖，冲孟琮沅扬起酒杯，这一刻他面上的笑容不再冰冷了，多了一点道不明的意思。
“六弟，三哥我当爹了，你们也要赶快啊。”
孟琮沅面上的笑容也不再刺人了，太子喝完一杯酒，然后冲他们夫妻亮出杯底。
孟琮沅的手刚要落下，昭之手疾眼快抢过刚刚被她推到一边的酒杯，对二人干笑了一下。
“三哥这么有诚意，我也先干为敬。”
那掩饰不住的味道混着酒味冲入昭之的鼻腔，她微微皱眉，在二人僵住的表情下喝了这一杯会拉肚子的酒，昭之简直不知道是封慈蠢还是自己蠢了。
不就拉个肚子吗，为什么明明伤着心，还是一点苦头也舍不得让他吃。
一会儿又想，自己也是够蠢的，明明知道这酒里有东西，为什么不扔掉它，或者倒掉它也行。
孟琮沅和太子兄友弟恭的寒暄了一会儿，又上来两个人，等他再坐下的时候，昭之的脸色已经有些变了。
昭之扶着小腹艰难站起身，小声对孟琮沅道，“孟琮沅，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孟琮沅茫然失措了一下，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回家这两个字，他的家在哪里呢，东境早就毁了，上京城这里除了永无休止的斗争，哪里还有一个亲人呢。
昭之见他不说话，忍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起身大步往外走。
那不是拉肚子的感觉，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
孟琮沅见她走得飞快，也追了上去，伸手勾住她的腰。
他轻轻的笑了一下，沉声道，“好，我们回家。”
然后就催着钟九去准备马车，甚至来不及和太子道别，也忘记了还有封慈这个乘坐马车来被他丢在偏殿的小妾。
回去的马车上，昭之虚弱的靠在孟琮沅怀里，短短一炷香时间，已是面如金纸，浑身冰冷。
孟琮沅握着她的冰凉的手，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从他心底划过，差点没能坐稳。
等到回王府的时候，昭之已经开始嘶嘶往外冒白汽了，仿佛地窖里刚起出来来的寒冰。
一路上，孟琮沅的心一点一点的下沉，沉到一个前所有为的地方，仿佛也如昭之一样冻住了。
孟琮沅晃晃昭之，声音有些颤抖。
“昭昭，你先别睡，你跟我说说怎么了。”
昭之已经昏死过去，嘴唇发紫，被他晃得往外吐出了几个字，孟琮沅将耳朵覆过去。
“娘亲，娘亲，痛，我好痛……”
这一声低呼，喊得孟琮沅肝肠寸断。
孟琮沅小时候做噩梦也会喊娘亲，可他娘亲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他难过的时候也曾经摸过他的头，他做噩梦的时候也曾给过他温暖的怀抱。
而顾昭之这个人，生下来没有爹娘照顾，直到十七岁才有了亲爹。即便是那样一个冷情的爹，也只存在了短短半年，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享受过亲情了。
在她最痛苦的时候，连一个真实存在的人都没有出现在她嘴里。原来，这些年她就是靠着这种虚无的慰藉，忍受漫长的痛苦走过来的。
“王爷，你先把她抱下来，孙大夫已经在等了。”
如果不是钟九在外面喊，孟琮沅大概会坐在车上抱着这个奄奄一息的人，直到她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