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甚至连一门亲事都没有，孑然一身，他却总好似现在这般，风轻云淡，温文尔雅，丝毫没有被苦难打倒的样子。
入了太后的灵堂，一阵寒凉的空气涌上皮肤，昭之顿觉从头发丝到头皮盖都是清凉惬意的。
两人直接进了内室，呜咽的哭声不停歇的响着，先帝的子嗣单薄，皇帝的儿子们倒是不少，再加上女眷，凑也凑了一屋子人。
三十日守灵，从早哭到晚，光是看着这场景也是够受的，昭之突然很感谢封慈领了她的那份责任。
齐王上前行了大礼，昭之默默的跪在角落里，享受着室内的丝丝凉气，微微喘气。
如今中宫没有皇后，太后一走，姜贵妃成了后宫领袖。
齐王去见皇帝之前又得与她寒暄一二，太子见状踱步过去，三人周旋了又一会儿。
昭之的目光穿过重重人群，落在那个背脊笔直，挺拔料峭的背影上。他的一丝不苟、端正刻板和周围那些偷偷趴在地上打盹的，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跪坐在腿弯上的人是那样格格不入。
昭之才进来一刻钟时间不到，就见四五个人纷纷找各种理由出去透气了，他却是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虽然上次病倒了，皇帝特许他不用来守灵，但他病一好，还是坚持来守灵，也算是对太后尽哀尽孝了。
齐王那边聊得没完没了，昭之这头看得没完没了，终于孟琮沅动了一下，在他的目光转过来之前，昭之默默低下头。
然后又再心里暗笑自己笨，她现在可是易着容呢，就算她堂而皇之站在孟琮沅面前，他也认不出她，也不知道在怕什么。
奈何不住，她就是怕，这种怕很难解释，也说不明白。
昭之周围跪了一圈和她一样穿着打扮的人，昭之本来觉得这么多人，孟琮沅看来看去也找不到那个偷瞄他的人才对。
但是，她夫君的智慧显然是超出了她的预料范围，锐利森冷的目光无视周围的人，直勾勾的定在昭之的脑袋上。
昭之默默低着头，心里默念你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以至于，忽视了另一边齐王的召唤。
齐王走到她身侧，低声呼唤道，“小安，愣着干什么。”
昭之回魂，疑惑看他，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殿内好些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其中有几道让人难以消受。
一道冷厉森寒的，仿佛把人千刀万剐的目光，是太子的。
一道精锐探究的，仿佛钻入皮底下把人灵魂揪出来的，是姜贵妃的。
还有一人，表情波澜不惊，眼底却藏着看不到底的风暴和情绪，他的手背握着衣袖，指节个个青白……
昭之心里有一个小人在狂叫，他认出来了，竟然认出来了，不是说亲娘都认不出来吗。
齐王道，“走吧，随我去见父皇。”
昭之维持镇定，从地上爬起来，肩上背着两个包裹，跟在齐王身后慢慢悠悠往外走。
“慢着。”
眼看就要掀开帷幔出去了，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昭之偷偷在心里问候徽娘，不是说亲娘都不认识吗，难道太子也认出来了。
齐王缓缓回头，面色平静无波，一双乌黑无垢的眼睛温和看着太子，嘴角含笑，“三弟还有事？”
无论是表情还是话语，都将兄友弟恭，慈兄爱弟的好哥哥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二哥身边这个侍从怎的以前从没见过，是江东带回来的吗？”太子凤目微眯，认真瞧着昭之。
昭之无奈，又缓缓跪在地上，低着头避开这利剑一样的目光。
众人的目光登时落在昭之面上，纷纷心中暗叹，齐王自己长得有福气也就罢了，连身边的小宦官也长得如此有福。
这人长得瘦小瘦小的，脸倒是经得起一看，尖细的小脸泛着雪白的荧光，眉宇精细，一双大眼温润透亮，眼角有一颗指甲盖大的红痣，给天真的小脸增添了无限的妖娆和魅惑，十分勾人。
昭之被众人这么一看，感觉到了各种奇怪的反应，有鄙夷的，有欣赏的，有火辣的，有艳羡的……
越发的对脖子上这张脸感到好奇，可眼下还有一个大难题横亘着便是太子，大难题后面还有一个更大的难题便是孟琮沅。
齐王道，“哦，他是小贺的远房表弟，小贺病了就换他过来伺候。小安，还不给太子请安。”
昭之可以压着喉咙，用尖细的声音道，“奴才小安，给太子请安，太子万福。”
太子轻哼了一声，算是放过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