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之沉吟道,“此物是我一位故友相赠,本以为是寻常物,不过贵重了些。没想到却牵扯了一些怪异的事情,所以想知道一下它的来历。”
徽娘看完簪子,放回盒子里,认真打量昭之,昭之被她灼灼目光看得不自在,这才干脆开口,“好吧,这人说他想娶我,送与我做定情信物,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一别两宽,这东西一直没机会还回去。”
徽娘哈哈大笑,她眉眼含着笑意,眼角眉梢都随着笑意飞扬起来,一张美人脸是巧笑倩兮,尽态极妍。笑了一阵子,徽娘弯着嘴角逗她,“你这人明明藏不住秘密,偏偏浑身都是秘密。”
昭之拉她衣袖,不满催促她,“姐姐你快别逗我了,说嘛。”
徽娘轻咳一声,正色道,“我知道的也不多,你听个大概就行。”
昭之再次催促,“快说,快说。”
徽娘整整衣袍端坐好,这才娓娓道来:“此物名为凤钰簪,还真是有个悱恻缠绵的来历。据说多年前,有一位将军与一位少女相恋了,但少女的父母以将军家境不好为由,拒绝了将军的求亲。少女决意与将军私奔,将军却不愿,说自己要上战场以求功名傍身,让少女等他三年,如果他不回来让少女另嫁他人。少女含泪同意了,将军走时将传家宝送与少女以示承诺。”
“少女等啊等,三年过去了将军还是没有回来,她已经是老姑娘了,家里给她张罗一门婚事,她却在结婚前夕逃走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又过了三年将军回来了,便四处寻那姑娘,他此时风光无限许多人想把女儿嫁给他,都被拒绝了。将军一直找一直找,又过了四年才找到他心爱的姑娘,两个人终于成亲了。后来,将军当了皇帝,少女当了皇后,皇帝对皇后极其恩宠,终其一生只有一位皇后,后宫别无嫔御。”
见她说得口干,昭之将茶盅递过去,徽娘接过一饮而尽,接着说,“后来,皇帝去世,皇后见着传家宝伤心不已,便赐给了她宠爱的晚辈,准晚辈的婚事可自由自主,不必受父母控制,可惜后来这人英年早逝,凤钰簪便也跟着消失了。谁也没想到,此物居然辗转到了你这里。”
昭之闻言面色发白,心中发寒,紧紧握着茶盅的手指和白瓷的茶盅颜色几乎都一样了,喉咙发涩,说不出话来,久久不语。楼下阿温喊徽娘,徽娘拍拍昭之的肩膀,便扭腰下楼去了。
慢慢冷静下来以后,昭之从头开始,一点点的理。从她进入皇宫那一刻起,不对,应该是孟琮沅送那些礼品入顾府,或者更早之前,他就有此打算了,更甚至于,祁山内她的房间对他们来说也早已是如入无人之境了,京城和祁山之间的距离相隔岂止千里。时间如果刚刚好的话,还要往前推,那就是从他们重逢之后,孟琮沅提议带她去见她爹,这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这样深沉的心思,为了娶她,做了这么多事,昭之苦笑,她竟然一点不感动,只觉得恐怖,无法抑制的一股寒意包裹着她。她从来没看懂过孟琮沅这个人,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惦记上了,当初祁山上那一点点的温暖明明不足以支撑她这样毫无理由的惦记,可还是忍不住的想靠近。
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变暗了,犹如棉絮的雪花不知什么时候下得大了,一片片鹅毛般的大雪落下,有几片从窗口飘了进来,街上摊贩对着昏暗的天空无奈摇头,纷纷收摊离去。酒馆一楼嘈杂的酒客兴致勃勃大声喧嚣,斗酒声好像从未停过,漏斗里的沙不分昼夜的落着,时间毫不留情的走着,吞噬一切已知和未知的东西。
徽娘处理好事情,又和几个熟客打招呼,调笑几句,回到楼上去。昭之仍旧维持她走之前的坐姿,就连雪花落在她发上也没动过,徽娘上前关上窗户,替她将发上的雪花一一拂掉,案上茶水此时早已凉透。徽娘点亮灯火,整个空间骤然亮起来,关上窗后原本燃着的碳火这才传来丝丝的暖意。又给昭之换了新茶,做好这一切,徽娘这才小心翼翼在昭之对面坐下来,满心担忧地看一眼她,思虑半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一杯一杯喝茶。
昭之整个人从浑身僵硬慢慢回温,眸光转向对面端坐的徽娘,感到她的关心,心中不由一热,她盯着她,幽幽的问,“姐姐,你说一个人机关算尽,就是为了娶你,你该怎么办呢?”
徽娘听完诧异地看她一眼,然后若有所思的扫过放在桌上的盒子,温声答,“傻姑娘,你把问题想复杂了。”
昭之疑惑,“啊?”
徽娘将碟子里的一块糕点掰成两块,拈起其中一块举到昭之眼前,说道,“成亲这件事,对我们女人来说从来只有这两个问题。一呢,你心里想不想嫁给这个人。”然后将糕点扔进嘴里,细嚼慢咽吃完糕点,又举起另一块,扬声道,“二呢,你想嫁的这个人他能不能娶你。”她说完潇洒的将这一块也放入嘴里,掏出帕子细致的擦手。
昭之语塞,一时间无法应答,“这,”
徽娘擦完手,慢悠悠问她,“记得我们那天说的吗,人生最大的乐趣在于,看着自己努力种下的粮食一点点成熟的那个过程。”
徽娘伸手过去抓住昭之放在案上的手,两只手碰在一起,一只冰冷,一只温暖,徽娘专注的凝视她,一字一句的鼓励她,“既然两情相悦,便去做,怕这怕那,能成事吗。”
昭之面色发沉,久久不语,最后站起身。“谢谢你,徽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