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个，李太医终于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他扶着酸软的老腿，重新坐回了圆凳上。他右手缕着胡须，小小的眼睛中，透着精光。他轻咳了两声，得意地说道：“嘿嘿。。。你猜我刚才听见什么了？”
“哦？”于福的语气，不冷不热，弄得李太医尴尬不已。只得重新自说自话起来。
“刚才啊，陛下让所有人都退下了。我觉得甚有深意，便偷偷地躲在了窗外，结果就听见。。。嘿嘿。。。我想，咱们的苦日子啊，马上就到头儿了。此刻，寝殿内云虞之欢，皇后重得盛宠，而且听动静，还由胜从前呢。嘿嘿。。。”李太医说话的表情，真是神清气爽，得意非常。但是，一转眼，就被于福的话，给浇了一个透心凉。。。
“你听过回光返照吗？”
“公公什么意思？哎呦～～～我说，你就别卖关子了，算老夫求求你了，你给个痛快话行不行啊。从我进门到现在，你统共就不阴不阳的说了四句话。我，我这一句也没听懂啊。。。哎呦～～～我这一颗心啊，被你给弄得七上下的，公公快点言明吧，好不好？？？”李太医显然已经进入了癫狂的状态，开始语无伦次了。
于福把目光，从茶盏移到李太医的脸上。“陛下刚才吩咐无需人伺候，我就觉得大事不妙，所以才早早回来准备了这茶水。当然，看在你我二人的交情，我也给你留了一杯。”
“这。。。老夫就不明白了，陛下与皇后和好了，公公怎么还备上这毒酒了呢？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公公怎么如此沮丧啊？”李太医的话，越说越没有了底气，只能拼命擦着冷汗。他一共进来鸾烟殿几日，几乎日日都以冷汗相伴，也真的是难为了他的一把老骨头。。。
看着李太医沧桑的表情，于福也不怕给他直言，“你想啊，前几日陛下和皇后到了哪一步田地，你我二人是有目共睹。光是看看那后院的尸骨，太医就该明白了。有句诗叫做‘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没错吧？想来，这皇后不一定活得到明日了。换句话说，这皇后一死，你、我、还有这鸾烟殿的所有人，都需要陪葬！与其到时候痛苦，还不如提前备下薄酒，静待便是。。。”
于福的话，说的事不关己。但是，在李太医听来，人间至苦的消息，不过如此了。。。屋内的烛火摇曳，把两个人的身影，拖得寂寞孤冷。却再也没有人开过口。
寝殿内，不知道酣畅了多少次，柳含柔彻底地昏死过去了。古潇髯痴痴地看着她，十几年过去了，岁月似乎对她很是宽容。古潇髯的两鬓都已有了丝丝白发，但是柳含柔还是当年的模样。是他爱的模样，却也同时是并不爱他的模样。一切都该过去了吧。。。
今夜的星光很美，古潇髯默默起身。他走到门前时，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看。再转身，古潇髯已然不是之前的温柔。他关上房门，走向外面。距离房间最近的一处花坛，绽放着至美的凤尾兰。那一簇一簇的雪白，就像亭亭而立的少女般美好。柳含柔说，凤尾兰清单淡雅，有君子好逑的味道。。。
再往外走走，有棵棵木芙蓉，争相斗艳。柳含柔说，她喜欢看这种，自不量力的争斗。就像这后宫的很多人一样，明明知道结果，却还是一门心思地去周旋。。。
花坛的尽头，一左一右两颗桂花树。那香甜的味道，在夜风中飘散，是御花园的百花都难以匹敌的美好。柳含柔喜欢桂花，甚至是酷爱桂花，所以这皇宫大院，为了她，竟然破天荒的四处种植起了桂花树。
古潇髯走过去，用他满是厚茧的手，轻轻拂过斑驳的树干。。。满宫的花草，也抵不过这两颗桂花。这左边一棵，是他登基当日，他们两个人合力种下的。而这右边的一颗，是古青曼一周岁的生辰当日，他和柳含柔亲手种下的。。。
每年古青曼的生辰，古潇髯和柳含柔都会像普通百姓一样，在树下埋上两坛桂花酒。待到来年，打开来，满室留香。想来，去年的桂花酿，此刻应该已经醇厚。只不过，物是人非。。。
这两颗桂花树，承载了太多的记忆。古潇髯立在树下，久久不能释怀。许久之后，他走出了鸾烟殿。
那一夜，鸾烟殿突然走水，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待到火势被控制下来的时候，鸾烟殿已无生还之人。就连门口的守卫，也在救火过程中，纷纷化为了灰烬。古潇髯在悲痛中下旨，柳皇后病逝，举国服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