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火车站月台上腾起阵阵蒸汽,黄铜钟敲出悠长的钟鸣。一个身着灰布长衫的瘦小男子如游鱼般挤过人群,袖口露出半截靛青刺青,凑到倚着廊柱的江河耳边低语:\"周先生,徐老板的货。\"话音未落便将雕花铜锁的牛皮箱塞进他怀里,一副凉铁手铐\"咔嗒\"锁在江河的左手腕上。
男人低声交待:“这是南京的命令,箱子和你不能分开,箱子和手铐都是只有两把钥匙,分别在我老板和戴老板手上!人在箱在,一路上好自为之!”
说罢泥鳅般钻入攒动的人头,灰布衫在人潮中忽隐忽现,转眼消失在蒸汽缭绕的站台尽头。
江河掂了掂轻若无物的箱子,没有金银玉器那种入手很沉的感觉,漆皮在冬日阳光下泛着诡异幽光。月台广播夹杂着日语与满洲话的播报声中,他压了压礼帽檐,袖中铁铐贴着皮肤沁出寒意。
江河拿着车票进了站,验票上车,找到靠窗的位置落座。
三等车厢里飘着煤烟与汗臭,靠窗的硬木座椅落着层薄灰。他刚把箱子卡在膝间,对面脂粉香便扑面而来——旗袍开衩处晃着白腻大腿的女人正对着小圆镜补胭脂,一股子脂粉香。
身边坐了两个人,一胖一瘦,都裹着棉夹袄,后颈积着黑黢黢的陈年老垢,说话时喉间呼出腐菜叶般的气息,两个人说话大都是江湖切口:
“到那个地界打食儿?”
“有柴禾没?得计划计划!”
“这只羊到底肥不肥?可别到头儿抓瞎?”
“反正有人出票子,咱们干就得了!”
……
江河让小伍子给自己讲过很多“江湖黑话”:
翻过山:指入室偷盗一类的行为。
点过捻子:指纵火放火。
插过人:指杀过人。
打食:隐指“寻找抢劫的对象”。
柴禾:表示“枪支子弹”。
瓢紧:表示“嘴严,不泄密”。
别梁子:表示“劫路、劫道”。
啃富、上啃、啃窝:隐指“吃饭”。
搬火山子:黑话中指代“喝酒”。
……
前边两个人说的大概意思就是一个问:什么地方动手?另一个说:目标身上有没有枪?得小心。前面那人又问:目标身上值钱的玩意多不多?另一个说:反正有人出钱,只管干活就得了。
如果江河没有猜错,这两个人是准备打劫的。
目标是谁呢?
是自己吗?
毕竟这个年头提这种箱子的还不多。
对面又来了一个读过书的人,一张嘴说的都是借过、打扰、贵姓之类,文绉绉的好像驴槽里拱进个马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