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陆钧往打开的院门口一看, 只见陆怀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对身后的小厮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帮几位少爷把东西搬进来!”
陆钧看着脸带微笑站在那里的陆怀——这位蒙兴山上的大少爷没有了当时高高在上, 对他们不屑一顾的冷淡, 而是显得十分平易近人,一点也没有架子。他对着陆钧和陆锦一拱手, 道:“这青云巷的房子,都租出去了, 这一间是上月家中派人来济南早早租好的, 若是不能住在这里,那到了乡试那天, 还要再早起一个时辰, 太不方便……”
说罢,他踏出门来,小声在陆钧旁边道:“如今虽然太爷爷被皇上请回朝中继续效力了,他却仍然惦记着我们几个小辈的学业。下月这一场乡试, 他老人家是极看中的。虽说我们陆家的人不能平白借祖荫登榜, 但也绝不会学那些沽名钓誉之辈,为了避嫌就不参加科考, 若是有能力为皇上分忧, 自然是早早出来做官的好。”
陆钧有点不太适应陆怀的热情, 但本着孔老夫子“礼之用, 和为贵”的原则, 他也抬手回了个礼,道:“多谢陆老太爷的一番好意,只是我们有三个人,还请陆大少爷稍等一刻,我们要商议一下再做决定。”
陆怀微微一愣,片刻神态又恢复了自然,道:“那好。你们几位何不进来歇息一会儿,再作打算?”
这个要求陆钧没法拒绝,只能和常晓成、陆锦还有他们带来的两个小厮一起踏进了院门。进去一瞧,顿时发现这院子十分宽敞,别说多住他们三个,就是住上十个八个人,都没有问题。陆怀又开始道:“今年蒙兴陆家只有我一人应考,如今这院子里嘛,住的也只有我和几个下人。就算你们不为了方便,就当我们几个一同切磋切磋,在这里住几天再寻住处也好。”
进屋之后,陆怀命人奉上茶,然后他便走了出去,只留下陆钧他们三人在屋子里。陆锦从没见过陆怀,小心翼翼的问两个哥哥,道:“这位是谁?”
陆钧简单的把陆怀的身份对陆锦说了一遍,然后,三人一起商量道:“住在这里确实条件不错,离科场又近,但我们三个寄人篱下,毕竟不太方便。可若是不留下来,怕又拂了陆阁老的好意,你们看该如何是好?”
常晓成凑到陆钧耳边,道:“我看这里就不错,陆怀虽然阴阳怪气的,但咱们也不怕他。尤其是,如果他又想打什么歪主意,咱们更要住下来看看,否则他还不知道怎么暗地里捣鬼,岂不是更加防不胜防?”
陆钧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来他对咱们的态度为什么有如此转变,但于情于理,咱们都不好推辞。更何况一时半会恐怕也找不到合适的住处,就住在这儿吧。”
于是,陆钧推门出去,对守在门口的小厮道:“去回禀你家少爷,陆阁老的意思,我们不敢不从……”
他还没说完,陆怀就从旁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道:“各位不用客气,尽管住下来好了。”
陆怀对小厮们使个眼色,他们马上拿着陆钧他们的行李,打扫房间去了。陆怀则拍着陆钧的肩膀,道:“你们先安顿一下,过了晌午,城中有个文会,我带你们过去瞧瞧。”
快到中午时,陆钧才知道这院子里还有厨房,陆怀这一行还带了侍女和为他准备膳食的下人,在后面为众人准备起午膳来。陆怀似乎真的放下了从前对他们的不满和戒备,与他们同桌用膳,说说笑笑,又讲起乡试的贡院和考试时的一些该做的准备,一副好心的长兄模样,让陆钧他们对他原先的看法也多少有些改变。
下午时分,陆怀果然带他们来到省城中最热闹的酒楼里,和另外几个秀才见了一面。那几人也都是城中官宦人家的子弟,陆怀看上去和他们十分熟稔,而因为陆睿涵重新出任首辅,他们对陆怀也格外恭敬。见陆钧、陆锦和常晓成都是陆家的亲戚,他们便将陆怀一行人都奉为了上宾。觥筹交错之间,秀才们自然议论起了很快就要到来的乡试,听说这次的主考官是邢部的一名主事,陆怀道:“曾祖父为了避免言官议论,特地嘱咐令谭洋主持的刑部派人前来,都是他们桐乡派的人,这回他们可没什么话说了。”
那几人纷纷表示,以陆怀的能力,无论如何都应该中举,陆睿涵不应该太过在意。陆怀叹气道:“这可不成,曾祖父刚刚回到朝中,一丝一毫也不敢出差错。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他老人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