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师考校(1 / 2)

常晓成正襟敛色,俯首一拜, 道:“回禀大宗师, 学生读完了四书和五经中的四经,只剩一部《春秋》只读了《左传》、《公羊传》, 那最后一部《谷梁传》还未曾读完。”

范督学见常晓成相貌堂堂, 言语又十分得体,心中欢喜, 接着问道:“可曾开笔写过文章?”

常晓成一听,觉得自己大有机会, 马上道:“学生从十二岁开始学习制艺, 如今已快三年了。文章也写过数百篇,求先生指教!”

范督学听他言语间颇为自满, 也不气恼, 反而想道:“如今朝堂上一潭死水,小人当道,正需要这样勇于进取的人材,我且看看他文章做得如何。”

常晓成此时已经回到座位上, 将自己平日带着的数十篇文章中, 挑了三篇呈上来。范督学还真的命人呈上纸笔,把他那三篇文章圈圈点点, 阅了一遍。

常晓成大喜过望, 接过文章就跪下叩了个头, 道:“多谢大宗师!”

范督学躬身扶他起来, 道:“这本是老夫的职责所在, 你不必多礼,我看你文章才气有余,理法上却微有不足。你再多读一读《孟子》、《尚书》,还有,你没读完的《谷梁传》平实庄重,不似《公羊传》高言大义——这几本经书你回去再好好研读,都对你做文章大有帮助。”

常晓成高兴极了,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的接触,但是大宗师给他改了文章,从此往后,他就可以自称是大宗师的弟子了!这样的殊荣他从前还没有想过,他又是一拜,道:“是!学生回去之后,一定好好钻研《孟子》、《尚书》、《谷梁传》,一定不负大宗师的期望!”

范督学满意的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又问了李尚源和张尹同样的问题,这两人也忙将自己的文章呈了上来,范督学一一改了,交还他们,先是对李尚源道:“你的文章看得出义理十分精准,一句句层层递进,言之有物。你可选了本经了么?”

李尚源任是平日里再镇定,这时候也多少有些激动不安。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道:“回禀大宗师,学生还没有完全决定。不过,五经之中,学生的《尚书》读的最精,学生正在考虑选《尚书》做本经,今次有机会聆听大宗师的教诲,学生斗胆问一问大宗师,以学生的文字,不知选《尚书》做本经可否?”

范督学想了一想,道:“嗯,老夫的本经即是《尚书》,我看你文字严谨,《尚书》对你来说,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说到这里,范督学认真看了李尚源两眼,只见他眉目清秀,目光灼灼透着几分常晓成所没有的决心和坚定,这眼神让范督学心中一震,对他的印象不由得又深了几分。

范督学指着常晓成,接着李尚源道:“你二人的文章可为互补,平日做学问时要多多切磋,彼此取长补短,‘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朴质太过而文采不足就显得粗鄙,文采太过而朴质不足就显得虚浮,此乃圣人之言,二子可引以为戒!”

随后,范督学又把张尹叫到面前,对他说道:“你的文章也算得上是不错,只是这两篇破题破的都平庸了些,若是阅卷官看的快了,只怕就略了过去。你还要在破题上多下下功夫。”

张尹哪里见过如此的场面,早已吓得语无伦次,最后还是常晓成好心在后面推他一把,道:“快谢过宗师!”

张尹俯身在地,连声谢道:“大宗师教训的是,学生明白了。”

此时,这三人都退到了一边,只剩了陆钧一个人站在那里。陆钧自知自己没有文章拿得出手,抱着无知者无畏的心态,他对范督学行了一礼,道:“学生见过大宗师。”

范督学这回并没像刚才询问其他三人一样询问陆钧他学了些什么,而是和颜悦色的道:“你叫什么名字?”

陆钧再次俯首行礼,然后答道:“学生姓陆,名钧。”

范督学道:“嗯,是君子的君么?——‘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你倒是配得上一个‘君’字。”

陆钧忙道:“多谢大宗师夸奖,学生的名字是钧石的钧,鸿钧的钧,并非是君子的君。”

范督学笑道:“也不错,一样是个好名字。”

说罢,他又打量了陆钧一番,道:“文章我也看了不少了,不如再出一题,把你们几个一起考一考,如何?!”

陆钧心怀惴惴,不知道他要考什么,他一个诗书满腹的大儒,不会再考什么帖经墨义吧,考别的,自己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出色的表现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啊!

陆钧在心里暗暗的祈祷着,今天早上那一顿饭,这位老先生应该知道了他的水平,看样子他对自己并不反感,应该不会让自己下不来台才对。

正当陆钧在那里忐忑不安的时候,只见范督学伸手往窗外一指,道:“唉!今年你们山东这雨连绵不断,老夫就以此为题吟上两句,你们试着接一接吧。”

在众人的注目下,只见这老先生把手一背,一步步走到窗边,又一转身,目光依次从王县丞和他身边的那几名官员上扫了过去。他虽然年逾花甲,目光却十分精利,瞧的那几个官场中的老手都不由得低下头去,一个个拢着手默不作声。倒是周峙和孩子们仍然带着几分好奇,看着他在窗边巍然屹立的背影。